2022年11月13日

273。阴天

壹。

灰蒙的天空染上滤镜般的蓝调,压在屋顶上方。没有加湿器的房间沁透着青春期时迷恋的潮湿。哐当哐当的雨点打在屋檐上,漫长细碎,却也沉。一颗颗豆点般大小的水珠悬挂在电线杆,以及水管上,聚集,然后直线地,栽进盆栽,或沿着边缘滑落水沟滋养苔藓。

这雨季从抵达新加坡的那个夜晚开始就在频繁地挑拨我。我鲜少觉得雨天烦躁。第一次那么觉得是在伦敦的街头,踩着湿漉漉地运动鞋经历了细雨中四个小时的暴走。那之后泡在鞋里的脚皱了好几天。记忆中的雨刺骨而冰冷。与我一直熟悉的热带雨截然不同。这里的雨多了一份闷热和黏腻。它间隔地下。跟着我从钢铁森林,一路漂洋过海,绕过曼谷,然后回到西马的房间。

约W见面的傍晚也是个雨天。我们坐在六年前从那个一块儿聚餐的桌前,点了常吃的几道菜。然后不禁感叹,人生兜兜转转,有的人会阶段性地走远,也会无征兆地回来。我想起了那些生活与关系中拥有了新的权重的友人们,一些疏远的问候。我们开始失去话题和开口的时机。我有的当下只是一个值得细究的天气。

2022年10月15日

272。消失的绿色岛屿

壹。

又是十月的一个雨天。早晨才下过一场雷阵雨。之后细雨绵绵。我在后车座上止不住眼泪。尽管已在这样的日子里告别过不少人。对于这种告知我依然有着泪腺的反应。

她看见灵魂从肉体出窍。她让我相信寓言和命运。

我希望这次以后我可以有好长一段时间只专注于再相遇。

2022年10月3日

271。心中的道

壹。

细数日子,毕业以后回国也快一个月半了。可喜可贺的是我从始自终都在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。也没什么好抱怨的。至于其他的话,最近在看一些晦涩、冗长,塞满文献注解的书。因为想要了解这世界其他的人是如何思考的。所以看得很慢。

爷爷最近身体越来越差。每况愈下。经历那么多次的无常之后,这次只想要好好陪着他。他变得任性,虚弱。腿也越来越不好使。我感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家人。

工作稳定下来以后,我经常在想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。有的时候觉得一个人也很好。但和Z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开心。变幻莫测而不可控的变数仍然让我们看不清未来。但我觉得人只要珍惜当下就是对自己的忠诚。

这阵子在接触一些宗教、玄学和哲学相关的思想。我从来没有在哪个时刻如这般满足。仿佛寻着了个人的“道”。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自由,且无所不能。但愿这股平静和宽阔的心境能一直持续至生命的尽头。

2022年5月30日

270。二十三岁末

壹。

五月的日落降得一天比一天要晚。傍晚八点半的天空依然明亮,让我想起七月夏天如白昼的夜,与草坪。在闷热与阴郁交叠的星期,我的思绪被一点点地转移至心里那间过着热带雨季的房间。昨天接到G打来的电话,简短地听她交代了有关提交延毕申请的意愿。这一年无疾而终的人与事不少。自四月尾复活节假期的东欧旅游以后,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。回英的日程基本上就是在紧凑、焦灼的文献阅读,论文写作与毕业项目进行中反复横跳。那些不眠的夜,不需要咖啡因的辅助我也能保持绝对的清醒,以至于经常站在落地窗前,看着未破晓的天空发呆。夜晚的风特别大。若不是周末,那除了风以外周遭异常静谧,甚至称得上诡谲。神经质的时候,会试图去区分每一股风的强度、远近、方向和频率。我有的时候看景看得忘乎所以,直到接近天晓的几声鸟啼声把我拉回线性的时间,提醒我入眠。说来也奇怪,那些日子里,我从没有看日出的打算。只是想在看见光之前闭上眼。

除了毕业前的冲刺,工作方面谈得还算顺利。回头看很多决定会发现有的时候最关键的往往是最初的那一小步。五月当然还发生了其他很多我没概括的事。比如生日。比如生日餐。比如G的生日惊喜。又比如Z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。过了今年我大概有极少的机会还能像现在这样和她们同聚。事实上也早已凑不齐最初的人数。另一方面,我已经有一阵子没再捧读任何文学作品。一直到现在,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时间,苟且啃噬,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好喜欢言叔夏。不久前Y的男友给我们宿舍添了一把小型电风扇,就放在书桌或床头边。听着那嗡嗡旋转的斡旋有一种恍然的乡愁。这也许也是构成我近期总梦见儿时记忆的部分原因吧。刚看完《路边野餐》,非常喜欢里面的一些诗句旁白。不知为何,我又想起了《大象席地而坐》。想到电影以外的结局,我又不禁伤感了起来。

2022年2月11日

269。吉他手

壹。

连续几个星期四的下午都会去路易他们所在的公园进行志愿者活动。四五个乐手挤在不大的小舍里,即兴地玩起摇滚乐,偶尔有几个听众,爱拌嘴的不少。我是吉他弹得还可以的吉他手。路易是主唱,爵士鼓技术一流。坐在他旁边总能观摩很多花俏的肢体协调动作。我们弹唱着一首又一首九零年代的摇滚乐曲,间中听他们谈起各自的青年时代和摇滚启蒙。那个未曾经历的巅峰年代在午后的斜阳下泛着光。

2022年2月1日

268。暧昧的灰色地带

壹。

今年新年没办法回国过年,我的除夕夜是一个人的草率晚餐。Y考完期末以后立马买了火车票回普利茅斯和亲近的人过年了,公寓就只有我一个人。说实话我倒是不觉得寂寞,也没落单的感觉,这或许有功归于城市的适应性,以及交际的惯性。窗外可以看见烟花。阳台上好多人在相拥,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。我想起大一那年和小伙伴一起享有的年夜饭,不禁莞尔。今早和C聊起归属感的时候,我们都有相同的感受。仿佛在一个城市待久了,你就会在它的各个角落找到家的影子,就算在此安家落户,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。第二学期就从除夕这一天开始。忙碌的课表让我根本没心思去思考新年的到来。长大以后越来越难以感受节日气氛,加上疫情的关系,剥削了部分的感受,每一天仿佛都是平等的一天,没有哪个日子比较特别或与众不同的。最近又开始循环起张悬的日子。比起十多岁的时候,如今积累的人生阅历让我对这首歌词有了新的感悟。离乡背井,一个人生活,走进陌生的城市,说着疏离的语言,试图融入他人的文化。每一次历经劫难的冲击都会导致自我与世界观的重新建构。我想起之前在看公民对谈的时候,那个夹在台北和新竹之间,不知自己究竟属于哪里,从何而来的女孩。我想我能理解她。以前我是夹在小镇和城市之间。如今我是夹在两个语言、两个文化与两个国度之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