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6。被引导的人

壹。

正巧我想坐下来写些东西的那个晚上，稀客J来访。她出現在我的房间的这一幕仿佛六七年前发生过。说这阵子见得最频密的是我。上次像这样近距离看见她还是七月头面对面为她庆生的时候。我在某一刻觉得不真实，又觉得自己从未有过那么接近过去，感受到现在与过去的连接、一体性的时刻。

那天我们约在她最喜欢去的一间意式料理餐厅，点了柠檬苏打。送上来的披萨，在咬下去的第一口就是正宗的欧洲芝士味道，让我脑神经在短暂的刺激下追溯起去年夏天的罗马。我看着她的脸，嘴角向上的弧度，肢体语言，以及微妙的表情褶皱，所有的一切都与记忆如出一辙。那张脸没有比此刻还要更清晰的时候。我讶异于J的不变。她甚至还记得我家那辆老车的车牌、以及与其相关的。我们交叠的青春仍然长在我们身上。像树根一样扎实。

她说起失眠，压抑的房间，过高的天花板，明亮的灯。我跟她聊起一些我好久都没再跟任何人提起的话题。有一句没一句地挑着说。比如吸引力。比如出生前的记忆。比如一些三点五次元的眼睛。比如维度。比如能量。比如神迹。以及能够选择的话、死亡的方式。J说她不想要任何人知道她的死亡。不想要葬礼。我只需要被通知。也不需要难过。我一直没跟别人聊起关于死亡的看法。但我从父亲死亡的那一年就没停止过思考这件事情。我往后的人生中目睹的死亡其实都不再具有悲伤色彩。但我没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寻求共情。也不需要。我说如果我比你活得久，我可以带着你的骨灰去旅行。然后撒在一些我觉得她会喜欢的地方。与自然有关。与海有关。我们聊得起劲。这部分她明确地说会写在遗嘱上。

后来J走了之后我睡得特别香。我好像又再一次触及到了什么。但不可言说。